\"张老师,教我写忏悔书?\"他忽然跪下,火场燎伤的疤痕在晨光中泛红,\"不是给纪委,是给……给老井里的鱼,给王寡妇家的牌位……\"
我接过陶罐,将毒土倒进鼎中。鼎身饕餮纹突然泛起幽光,映出三十年前李明辉他爹跳进洪流抢修桥墩的身影。
\"看好了!\"我将族谱投入鼎中,火焰瞬间变成碧绿色,\"这是李家先祖在教你:人可穷,志不可短;财可贪,德不可丧!\"
李明辉突然发疯般撕开衣襟,露出胸口狰狞的烫伤疤痕——正是当年父亲遇难的位置。碧火中,疤痕竟化作刑天战纹,在他胸膛上舞出干戚之形。
立秋那天,村小来了个戴眼镜的考古学家。他说要在老井遗址建座博物馆,展柜里摆着三件展品:
熔化的翡翠戒指,断面露出\"德福砂石厂\"钢印;
焦黑的族谱残页,字迹间渗着蝙蝠血;
泛黄的化工厂排污图,背面是首童谣——
\"李家叔,挖井忙,挖出毒水染河床;
张家伯,筑堤墙,筑起人心不溃防;
小刚哥,别彷徨,莫让银元遮目光;
老槐树,发新秧,根魂扎在禹王乡。\"
考古学家推了推眼镜:\"这是李明辉的儿子在漂流瓶里写的。他说爸爸现在每天去老井打水,说井水能照见良知的模样。\"
我抚摸着展柜玻璃,忽然听见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。李明辉拎着青铜鼎走来,西装换成了葛布衫,尾戒处缠着草绳。
\"张老师,给新桥题个名?\"他递来刻刀,鼎中余烬未冷。
我接过刻刀,在井台青石上刻下三个朱红大字——
\"照心井\"
三年后,高铁从村后山梁呼啸而过,像条银色的巨龙。李明辉的生态农场里,老槐树菌花培育基地年产值破千万。每个包装盒上都印着句话:\"有些根,越腐烂越能滋养新生。\"
清明祭祖,我们在老槐树下立起青铜鼎。小刚的儿子踮脚念着鎏金铭文:
\"此鼎者,非金非木,乃二十三条忠魂所化。耳为脊梁,足为肝胆,饕餮纹乃心头热血所凝。凡过路者,见此鼎当知:可熔其身,不可毁其志;可蚀其骨,不可灭其魂。\"
起风了,菌花如雪纷飞。李明辉忽然解下草绳,露出新生翡翠般的苔藓——正沿着尾戒疤痕,在他手背蜿蜒成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