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位专家,”我突然起身,声音不大却让全场寂静,“您这水,怕不是从咱们河里抽的吧?”
专家一愣,随即辩解:“这是市场行为,合法合规。”
“合法合规?”我从怀里掏出半块黑石头,那是从河床挖出的污染样本,“您看看这个,合法吗?合规吗?”
人群哗然,几个老人突然起身,将手中的山泉水泼向专家。那水清澈透明,却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斑斓——那是被污染的水特有的荧光。
“你们!”专家气急败坏,“这是野蛮行为!”
“野蛮?”我接过老人递来的陶碗,里面盛着从深井打出的水,“尝尝这个,这才是咱们河水的味道。甜,凉,干净。”
专家讪讪,不敢接碗。这时,人群外传来马蹄声。一匹瘦马驮着个老道士,道袍上满是补丁,却眼神明亮。
“无量天尊,”老道士下马行礼,“贫道云游至此,见此地紫气东来,却又有黑气缠绕,特来一看。”
开发商们面露不屑,我却心中一动。老道士围着古槐转了三圈,突然指着树根处:“此处有龙脉,动之必遭天谴。”
“封建迷信!”开发商头目挥手,“赶走他!”
“且慢,”我拦住他们,“这位道长,何出此言?”
老道士从袖中掏出一卷发黄的手稿:“此乃明末地理大师所着《龙脉图志》,上载此地为‘九龙聚首’之地,河为龙脊,山为龙爪,动一草一木,必伤国运。”
人群沸腾,开发商们却面面相觑。我接过手稿,见上面果有茅山涡村方位图,旁注“护国龙脉,不可轻动”。
“这……”开发商头目满头大汗,“这不过是本古书……”
“古书?”我冷笑,“你们不是最信科学吗?来,用科学解释解释,为什么咱们村的井水,放上三年不腐?为什么河边的石头,刻着‘龙泉’二字,却无人知晓其来源?”
人群安静下来,连风都屏住了呼吸。老道士突然盘腿坐下,闭目念咒。片刻后,他指向村后山脉:“看见那座山了吗?形如卧龙,头朝此河。若河干,龙死,村亡。”
开发商们终于慌了神,纷纷上车离去。我看着他们的背影,心中却无半点喜悦。因为我知道,这场战斗,才刚刚开始。
那夜,我独自坐在古槐树下,月光透过树叶洒在身上,斑驳陆离。我想起三年前离开村子时,村长往我兜里塞的那包山核桃,说:“根扎得深的树,不怕风摇。”如今,风来了,摇得整片山林都在颤抖。
“一尘啊,”老杨头不知何时来到身后,旱烟袋在月光下闪着微光,“知道为啥咱村能守住这片地吗?”
我摇头,老杨头磕了磕烟灰,火星在黑暗中明灭:“因为咱村的人,心里都种着一棵树。树根深了,人就走不了。”
我摸着胸口的刺青,那“守”字在月光下泛着青芒。突然,我想起小翠的红头绳,想起她及笄时系在古槐上的愿望。如今,那愿望像一粒种子,在每个人心中生根发芽。
“杨叔,”我转头看着他,“如果有一天,守不住了怎么办?”
老杨头沉默良久,突然站起身,指着天上的月亮:“看见那月亮了吗?圆了又缺,缺了又圆。咱村的人,就像那月亮,有时候暗,有时候亮,但总归还在天上挂着。”
我望着月亮,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是啊,月亮有圆缺,但永远不会消失。就像这条河,这片地,这些人。只要心中那棵树还在,根还在,就没有什么能真正摧毁我们。
第二天,村里来了群大学生,说是要做社会调研。他们拿着问卷,问我们对开发的看法。我接过问卷,见上面列着“经济发展”“环境保护”“文化传承”等选项,突然笑了。
“小伙子,”我指着问卷上的空白处,“给我加个选项:‘守护家园’。”
大学生一愣,随即点头。我看着他认真记录的样子,心中涌起希望。也许,这场战斗,我们并不孤单。
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,我看见古槐的根系正在地下悄然延伸,缠住那些冰冷的钢筋。我知道,这不是结束,而是新的开始。因为在这片土地上,每一粒尘土都承载着记忆,每一片树叶都记录着故事。而我们,将是这些记忆和故事的守护者,直到时间的尽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