\"寡人自然知晓!爱卿放心便是。\"李昑脸色平静说道。
金履淳这才放心,转身继续组织守将修补城墙。
待脚步声消失在转角,李昑眼底的镇定瞬间瓦解,手指颤抖着将黄绢塞进袖中,瞳孔映着远处清军阵地,恍若看见无数把钢刀架在脖颈上。
当夜子时,李昑在贴身内官搀扶下秘密召见左议政朴承哲。
殿内烛火被穿堂风卷得明灭不定,李昑盯着朴承哲发颤的肩膀,忽然想起十年前两人同游汉江时,朴承哲曾指着江心巨石笑言\"朝鲜如石,万古不蚀\"。
\"明日开城。\"李昑将刻着王室秘道的铜钥匙拍在案上,\"带着《朝鲜舆图》和降表,去清营见主将。\"
朴承哲浑身剧震:\"殿下,金大人若知......\"
\"他不会知道。\"李昑打断,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,\"天亮前,你我便都是清国的'忠顺之臣'了。\"
次日寅时,汉城四门悄然洞开。
晨雾中传来清军甲胄的轻响,前锋部队如黑色潮水漫过护城河,汉城战略要地尽落清军之手。
昌德宫内,金履淳被亲卫按在地上,额角鲜血滴在胸前\"尽忠\"二字刺青上,染得墨色通红。
金履淳瞪着李昑身后的清国将领,怒声质问道。
\"殿下,为何背叛朝鲜!\"
\"金卿,形势所迫罢了,\"李昑避开他的目光,捏着清国使者赐的\"朝鲜巡抚\"印信,指腹摩挲着\"忠顺\"二字。
\"殿下,朝鲜要亡在你的手里了!\"金履淳笑得轻蔑,血泪混着尘土滑下脸颊,\"檀君若知后裔如此软骨头,怕是要从王陵里爬出来!\"
清将拍了拍李昑肩膀,笑道:\"李巡抚倒是识趣,过几日便随本将随京面圣吧。\"
话音未落,几个清国兵卒已抬着木箱进来,里面装的正是昨夜从秘档库搬空的朝鲜王室文书。
金履淳看着那些泛黄的《训民正音》抄本被随意丢在地上,悲从中来。
\"殿下可知道,清国刚把安南黎氏王族斩尽杀绝?\"金履淳被拖出殿时忽然抬头。
李昑攥紧印信的手猛地一抖,印信边角刺破掌心,却听见清将哈哈大笑:\"朝鲜不同,李巡抚这般乖巧......\"
李昑扯动嘴角挤出苦笑,阶下金履淳的呼喊渐远,最终混着刀刃入肉的闷响。
清将从袖中抖出泛黄名单,朱笔圈注\"朝鲜铁骨臣民\"字样,这是潜伏朝鲜数年的国安局密探所集。
\"此乃朝鲜'叛逆'名录,本将替你代劳如何?\"
狼毫在名录上随意勾画,李昑认出那上面的名字——有在太学讲《檀君演义》的老祭酒,有曾在壬辰战争中手刃倭寇的老将后裔,还有前几日刚给他呈过《救时策》的年轻言官。这些朝鲜的中流砥柱,此刻却成了清将笔下的索命符。
\"有劳将军了。\"李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,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。
三日内,汉城内外一片肃杀之气,清军按图索骥,从士大夫宅邸到兵营帐篷,凡是被名录点中的官员将士,皆在深夜被铁链锁走。
江面上,抛锚十多日的北海水师战船缓缓升起帆樯,船舱底传来隐约的哀号——那里关押着近万朝鲜\"脊梁\",他们将被驱往清国矿山凿石、河道疏浚、烟瘴之地开道,在沉重劳役中发挥最后余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