霜袖道:“溪亭陟要死了,两个干儿子也被你带走了,这天下之大,没有我的去处。”
“我无论去哪儿都是躲躲藏藏的命,你带我走吧,就像那只机关鸟一样,带我去给两个乖宝解个闷。”
李杳:“死物如何能跟活生生的妖相提并论。”
她的意思分明是她只能带死物走,不曾想面前的小妖却连忙点点头道:
“对啊,死物终究是死物,比不上我这个活生生的妖。”
李杳:“…………”
她是这意思么。
霜袖认真道:“我能给两个乖宝做饭洗衣束发,那机关鸟能做什么?你带我去吧,我能好好照顾两个乖宝。”
李杳半敛着眼皮看她,看见了小妖眼里的真诚和炙热。
李杳抬起眼皮霜袖身后的曲牧,“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溪亭陟的意思?”
霜袖的脑子想不出这个主意,或者说可能想过,但是她不敢。
可若是有人给了她保证,又让她看到了李杳心软的一面,那这无法无天的小妖便什么也敢。
曲牧单膝跪在地上,“属下不敢僭越。”
那便是溪亭陟的意思。
到底是父爱如山,知道两个孩子去了虚山,便想方设法地派探子。
这个探子还是李杳不会怀疑的探子。
*
虞山之上,山犼一口气往嘴里塞了七八个果子,砸吧砸吧两下,又完整地吐出了七八个果核。
吐完后,他挑着一边眉毛,看着面前蹲着的两个小孩,得意道:
“我厉害吧?”
金宝点头如捣蒜,“好厉害!”
银宝傻愣愣地看着他,似乎不理解果子怎么不见了。
山犼看着两个崽子的眼神,很受用道:
“这算什么,我要是化作原形,能一口气吃十棵树的果子。”
虽然两个崽子的父母取了他的心头血,后面还要取他的命,但是人族那句话怎么来着,稚子无知。
两个屁大点的小傻子能知道什么。
这些仇怨跟两个小傻子没有关系,尤其得了他心头血的小傻子,虽然格外傻了一些,但看着也分外亲切。
用着他的血维持心脏跳动,到底也跟他算是血脉相连了。
“十棵树?”金宝道,“十棵树上有多少果子。”
从来没有数过的山犼张口停顿了片刻,然后道:
“很多很多。”
“很多很多是多少?”
金宝好奇道。
“你管它是多少呢,反正就是很多很多,够你吃一辈子的那种。”
金宝“哦”了一声,他垂眼看着地上的果核,又抬眼看向山犼。
“你一顿能吃那么多,那现在是不是没有吃饱啊?”
山犼一顿,随即嗤笑:
“这么几个果子,还不够我打牙祭的,怎么可能吃饱。”
金宝顿时站起身,在衣领处和袖子里胡乱摸了一通,最后还把鞋子脱了拿着鞋使劲拍拍。
他一边拍着鞋,一边嘀咕道:
“我的糖呢?”
山犼:“……要是这么藏的话,我可不敢要你的糖。”
金宝扭头看向他,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有味。”
“?”
“什么是有味?”
小家伙光着一只脚,手里拿着一只鞋,好奇道:“为什么会有味?”
小家伙另一只手挠着头,“可是小猪伯伯就是这么藏钱的啊。”
“所以人家藏的是钱,不是糖。”
山犼从没有想过自己还有教小孩的一天,他一本正经道:
“糖不能藏鞋子里。”
“可是不藏的话阿爹就要收走了。”小家伙可能是有些心虚,声音很小道:“要是阿爹收走了,我就没有糖哄弟弟叫我哥哥了。”
他好不容易才哄着弟弟叫他几声哥哥呢。
山犼看向不知不觉已经挪到水池边蹲着的小团子。
难怪这小子这么傻,敢情是被有味的糖吃坏了脑子。
他刚这么想,下一秒就看见小崽子脸朝着水面,一头栽进了水池里。
山犼:“…………”
救还是不救,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。
“啊!”
金宝瞪圆了眼睛,连忙扔下鞋子,一边往水边跑一边大声喊道:
“月姑姑!快来啊!弟弟要被淹死了!”
下一瞬间,李杳出现在水池里,她一只手拎着湿漉漉的小崽子,一只手拿着机关鸟。
霜袖看见小崽子的时候,更是慌张地失了分寸。
她从李杳手里抱过孩子,急声道:
“乖宝!你怎么掉水里了!冷不冷啊?”
李杳掀起眼皮子看向山犼,眼里带着冷意。
“你推的。”
山犼:“…………”
我知道你急着想杀我,但是你看看我和小傻子之间的距离呢。
他身上还铐着锁链,身上又有重伤,能把小傻子推下去之后又瞬息之间回来么。
山犼觉得,李杳为了找一个罪名杀他,已经懒得思考这个罪名合不合理了。
山犼看着李杳,“那个孩子傻得冒泡,自己砸进去的。”
“砸”这个字,可谓用得十分生动传神,水池的水溅起一尺多高,不是砸是什么。
“鱼。”
被霜袖抱着的小团子怀里紧紧抱着一条红色的九头大尾巴鱼。
溪亭府那间密室里供养着往生莲,整个密室除了中间的圆台和一条石桥通道之外,都是莲池。
莲池里养着红色的锦鲤,溪亭陟见他喜欢盯着鱼看,教他的第一个字便是“鱼”。
何罗鱼仰着头,用自己的九个脑袋快速思考,最后喊道:
“尊者!我冤枉!我没有勾引他!更没有故意让他掉进水里!”
小银宝抱着鱼,被何罗鱼的喊叫吓得一个激灵。
他垂眼看着鱼,本就懵懂的眼睛有些迷茫。
他盯着鱼,眼里茫然不解:“鱼……说话?”
金宝走过来,蹲下身,戳了何罗鱼的脑袋。
他对着银宝解释道:
“大尾巴鱼和别的鱼不一样,他是聪明的鱼,活了……”
金宝一顿,他忘了大尾巴鱼活了多久。
“他活了很久很久,可聪明聪明了,他不仅会说话,还有九个脑袋,别的鱼都只有一个脑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