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淳连忙安抚道:“盐务一事,不是林大人一家之事,而是朝廷之事。”
“林大人可曾听过侯爷说过的那句‘苟利国家生死以,岂因祸福避趋之’。”
林如海连连点头:“如此大公无私之言,岂能没有听过?”
“既如此,侯爷岂能在意这些得失。而且,陛下已经将其中细情告之于侯爷,以后也会找机会弥补侯爷这次受的委屈。”
听了这话,林如海心里才稍稍释然了些。
不过,在送走曹淳后,他还是迅速写了一封奏书,阐述昨天有关盐票法的奏疏,其实是忠武侯想到的国策,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。
只是忠武侯和自己相识一场,主动相让罢了。
派人将这封奏书送出去之后,他的心里才好受了些。
而得知有圣旨时,黛玉就在焦急的等待着,生怕是什么不好的消息。
此时匆匆赶来,看到父亲愁眉苦脸,不由担忧的问道:“爹爹,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?”
林如海没有过多隐瞒,立即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。
听了这话,黛玉也感动不已。
因为她知道,自己父亲这半生实在太苦了,在扬州巡盐御史一任上如履薄冰。
先后失去妻儿不说,还不得不和自己这个独女骨肉分离,相隔千里。
若不是侯爷,还不知要忍受多久的离别之苦,也不知在任上如何煎熬。
可自从侯爷南下襄助后,很快改变了形势,不但挽救了父亲的危难,甚至还主动将功劳都算在了父亲身上。
而他自己,几次以身犯险不说,还为此受了带累,降了爵位。
林家,亏欠侯爷太多了。
“玉儿,为父现在去拜访侯爷。”林如海想了想道。
黛玉点了点头。
而在林如海见到常威,看到他神色如常,心情并未受到什么影响后,才放下心来。
翌日,林如海亲自将常威一行送到码头,黛玉泪眼婆娑的和父亲依依不舍的告别,登上船后,父女二人依然不停的招手目送着对方远去。
因为此去一别,再见又不知何时了。
视野中再也看不到女儿的身影,林如海却还是静立在码头上。
良久之后,他才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,声音低沉的道:“回去吧。”
不过,却不是回衙,而是直接回到了林府。
“老爷回来了,玉儿就这样又走了吗?”房间中,梅氏帮林如海脱下官袍,换上常服,声音很是伤感的道。
林如海点了点头,对一旁的丫鬟道:“银莲,你先退下吧,我有些话要和你们姨娘说。”
“是。”银莲缓步退了出去,并将门轻轻带上。
原本她想蹑手蹑脚的在门外偷听,但看到管家忠伯和几个小厮在不远处,便只得若无其事的离开。
房内,林如海看向梅氏,准备好的话,却又不知如何开口。
稍一会儿之后,才道:“你没什么话对我说的吗?”
梅氏一怔:“老爷,我……”
原本无话不谈的二人,却仿佛一下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。
“你知道我为何在这个时候送玉儿离开吗?”最终,还是林如海主动提起了话题。
梅氏默然不语。
林如海自顾自的道:“因为有些事,我不想让她亲身经历。以前她还小,不知道母亲和哥哥离开意味着什么,现在她长大了,什么都懂了。”
“懂得多了,烦恼自然也就多了,她身子又弱,万一承受不住打击,岂不是我的罪过?”
“当然,我更怕她步了她母亲和哥哥的后尘啊。”
说着的同时,他直视着梅氏,梅氏的眼神却不自然的有些躲闪。
“你会向玉儿下手吗?”林如海突然问道。
梅氏瞬间呆愣当场,然后不停的摇头道:“老爷,我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玉儿是我的亲人,我只会对她好……”
“是啊,相比玉儿,她母亲与你的感情不是更好吗?可你呢?这是为什么?”林如海满面痛苦。
见到这一幕,梅氏知道,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。
她扑通一声,直接跪下,泪如雨下的道:“老爷,我真的没想害任何人……”
林如海没有说话,只是目光冰冷的看着她。
梅氏悲泣道:“他们给梅绍设局,让他欠下几万两银子的赌债。若是不还,就要断了他的手脚,让他成为废人。”
“梅家就剩他这一根独苗了,我禁不住母亲的苦苦哀求,便答应他们将药粉掺进太太的药里。”
“因为他们说,这药并不会害人性命,只会发烧,过一阵就会好了。”
“他们说这么做,只是想吓唬一下老爷,他们也不敢真的害钦差家眷的性命,只想让老爷睁一只眼,闭一只眼,不要再深查盐务上的事。”
“我也怕他们骗我,所以事前自己也喝了,这才敢照他们说的去做……”
林如海冷笑一声:“不敢害钦差家眷性命?那敏儿和生儿怎么都去了?这种鬼话你也敢信?”
梅氏大哭:“我后来才知道,那药对我们正常人无碍,但对受了风寒的,就是毒药。”
林如海顿时想起来,自己儿子和妻子确实都是染了风寒后,突然高烧不退才去世的。
他面色阴寒:“你还说你不是有意的,生儿和敏儿前后相隔几年时间,生儿明明已经被害了,你为何还敢向敏儿下药?”
梅氏不停的摇头:“他们说,公子是太过年幼,身子骨弱,是自己病死的,不是那药害的。”
林如海怒喝:“什么都是他们说,他们说,你为了你们梅家不绝后,就要害得我林家绝后,你好狠的心。”
从未见过老爷发过如此大的火,梅氏如遭重击,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,脸色惨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