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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9章 粮店辞行(1 / 2)

粮店辞行

蝉鸣在青瓦上被炙烤得仿佛要煎成焦糊一般,

发出阵阵刺耳的声响。

古之月紧紧握着算盘,

手心里已经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。

算珠相互碰撞的声音,在这暑热的天气里,

与粮店里弥漫的陈米味交织在一起,

形成一种令人感到黏糊和闷热的氛围。

岳父凌凤山的安徽口音从粮囤后面飘了出来,

那声音就像砻谷机一样,

带着一种钝重的感觉:

“小满刚过,地头的稻穗才刚刚开始灌浆呢,

可是渝城街头的树皮早就被啃光啦!”

他一边说着,一边掀起身上的蓝布围裙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,

露出了颈间那串被磨得发亮的佛珠。

每颗佛珠上都刻着“阿弥陀佛”四个字,

这串佛珠是三年前南京沦陷时,

他从栖霞寺的废墟里捡到的。

古之月的目光随着岳父的动作移动,

他注意到岳父正盯着墙角那堆发霉的米,

眼神有些浑浊,而竹筛上的米虫则在缓缓地爬动着。

突然间,古之月想起了上个月空袭时的情景,

当时这老头子抱着两袋军粮,

像风一样冲进了防空洞,嘴里还念叨着:

“当兵的肚子空了,枪杆子可就拿不稳啦!”

沉默片刻后,古之月开口说道:

“爹,今年川北的收成比去年要好一些。”

古之月轻轻地将算盘推到账台上,

算盘珠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,

在这安静的店里显得格外突兀。

苏北话看着古之月,

脸上露出一丝劝慰的笑容,说道:

“等滇缅公路打通了,外援的粮食就能运进来了,

到时候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些。”

古之月的目光落在账本上,

手指缓缓地划过“凌记粮行”四个字,

那墨迹在暑气的蒸腾下微微发皱,

仿佛是母亲临终前留给他的那块补丁摞补丁的汗巾,

承载着无尽的回忆和艰辛。

然而,凌凤山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,

呸了一声,愤愤不平地说道:

“好个收成!

县党部的征粮队前天拖走了三车糙米,

说是‘支援前线’,

可实际上呢,这些粮食全都进了黑市!”

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无奈。

话还没说完,

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空袭警报声,

那尖啸声如同恶魔的咆哮,

让人不寒而栗。

铁窗棂被震得嗡嗡作响,

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颤抖。

隔壁酱菜铺的酸气夹杂着硝烟味,

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,

猛地灌进了店里。

古之月不禁皱起眉头,

这股味道让他感到有些窒息。

他望向街对面,

只见糖坊老板正手忙脚乱地收晾在竹竿上的糖稀,

糖浆一滴一滴地落在青石板上,

立刻引来了成群的苍蝇,

它们贪婪地吮吸着这难得的甜蜜。

“又来炸码头了。”

凌凤山摸出怀中的怀表,

铜壳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冷光,

他看了一眼时间,喃喃自语道,

“上个月朝天门就沉了三条运粮船,

小鬼子的飞机专盯着咱们的肚皮打啊。”

他慢慢地转过身去,

走到墙角处,轻轻地打开那扇略显陈旧的铁皮柜。

柜门发出轻微的“嘎吱”声,

似乎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。

柜子里面,六个搪瓷缸整整齐齐地排列着,

每个缸底都刻着“精忠报国”四个大字,

那是古之月去年从战场上捡回来的。

古之月正准备开口说话,

突然间,店门被猛地撞开,

发出“吱呀”一声巨响。

邮差的黄包车停在门槛外,

车把上的铜铃还在不停地摇晃,

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
邮差戴着一顶歪歪的遮阳帽,

帽檐下露出半截被汗水湿透的毛巾,

他用带着浓重四川口音的普通话喊道:

“谷丰源粮行?有封加急电报!”

古之月快步上前,接过电报。

电报单上的油墨还没有完全干透,

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油墨香。

他定睛一看,

只见上面赫然写着“都匀”“孙总队长”“尽快报到”几个字,

字迹清晰,犹如子弹一般深深地刻在纸上。

古之月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“尽快”二字,

仿佛能够感受到电报员在敲键时的急迫心情。

他的思绪不禁飘回到了四年前的淞沪战场,

那时候,他收到了金陵妻子的家信,

也是这种油墨混着硝烟的味道,让人闻之心酸。

“觅诗她爹,你看——”

古之月喉咙突然有些发紧,

他艰难地把电报递给了凌凤山。

他看见岳父的手指划过“金陵”二字时,

佛珠在腕间绷成直线,

那是女儿凌觅诗和外孙古乐凌遇难的地方——

民国二十六年冬天,

他们母子俩在日军破城时,

和结拜二哥汪老夫妇一起遇难。

“好。”

凌凤山突然笑了,安徽话里带着释然,

“该去的。

孙总队长的缉私总团专啃硬骨头,

当年在蕰藻浜,他的部队和鬼子硬扛了七天七夜,

没有让鬼子突破阵地。”

他转身从柜台里取出个油纸包,

里面是码得整齐的霉干菜,

“带着,路上下饭。

你娘当年说,

霉干菜配糙米,

能嚼出家乡味。”

里间突然传来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,

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翻在地。

紧接着,岳母端着一只青瓷碗快步走了出来。

那碗里盛着的绿豆汤随着她的走动而微微晃动,

表面泛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。

“急什么?路上兵荒马乱的……”

岳母的话还没说完,

视线便落在了桌上的电报单上。

当她看清上面写着的“都匀”二字时,

手像触电般猛地一抖,

青瓷碗差点从她手中滑落。

绿豆汤也因此溅出了一些,

泼洒在她那件蓝色的布围裙上,

晕染出一个深色的圆斑,

那形状竟与女儿身上的弹孔如出一辙。

一旁的凌凤山见状,

连忙伸出手,

轻轻拍了拍老伴的手背,

试图安抚她的情绪。

他手腕上的佛珠随着这一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,

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。

“当年觅诗嫁给这小子时,

咱不是说好了吗?”

凌凤山的声音低沉而坚定,

“国仇家恨,总得有人去讨。”

他转头看向古之月,目光交汇的瞬间,

仿佛能看到四年前金陵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,

正透过他眼角的皱纹,

洒落在两人之间。

“记得你在新街口教堂说的话不?”

凌凤山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回忆的味道,

“‘等打完鬼子,带觅诗回苏北看油菜花。’”

古之月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,

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声音,

那是苏北方言特有的腔调,

夹杂着些许酸涩。

“爹,等我把小鬼子的粮库全烧了,

就带乐凌的照片去都匀的山坡上……”

他的声音有些哽咽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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