气势汹汹地朝徐天亮扑去。
徐天亮微微向后挪动了半步,
身体紧贴着老槐树,仿佛这棵树能给他带来一丝安全感。
然而,就在这一瞬间,他突然笑了起来。
那笑容有些特别,就像夫子庙前卖糖画的手艺人,
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的狡黠。
这笑容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思,
似乎他早已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
只见徐天亮迅速地出手,先是一记左直拳,
如闪电般砸向最左边的那个人。
这一拳力量极大,直接命中了对方的鼻梁,
顿时血花四溅,溅落在槐树干上,
形成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。
紧接着,徐天亮矮身使出一记扫堂腿,
动作快如疾风,一下子扫倒了两个敌人。
他的身手矫健,动作一气呵成,没有丝毫的拖沓。
最后,徐天亮用肘部猛地撞击在领头汉子的太阳穴上,
只听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仿佛骨头都错位了一般。
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,让人眼花缭乱,
而徐天亮的灰布衫却在这一连串的攻击中被划破了几道口子,
露出了底下麦色的皮肤,
但奇怪的是,他的身上竟然没有沾到半点血迹。
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,让人猝不及防。
就在这时,渡口的石板路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,
二十多个保安团士兵端着步枪狂奔而来。
领头的是一个中年男人,嘴里还叼着一支烟,
他的枪口直接顶住了徐天亮的眉心。
“好胆!敢打我的人?”
保安团长恶狠狠地说道,同时将口中的烟蒂吐了出来。
那烟蒂带着火星子,直直地落在了徐天亮的脚边,
仿佛在挑衅他。
“老子不管你是哪路神仙,
今儿个就当倭寇奸细办了!”
保安团长的声音冷酷而决绝,
他的眼神充满了敌意和威胁。
刘海棠目不转睛地盯着徐天亮,
只见他的喉结微微颤动了一下,
但嘴角却依然挂着一抹笑容。
“老总,”
刘海棠不紧不慢地说道,
“您这就要开枪了吗?
难道都不先问问清楚情况吗?
我这里可是有战区司令长官部的公文哦——”
说着,他缓缓地伸出手,朝着自己的口袋摸去。
然而,就在他的手即将触及口袋的瞬间,
徐天亮手中的枪口却猛地向前一顶,
紧紧抵住了刘海棠的额头,让他的动作戛然而止。
就在这紧张的时刻,
渡口的芦苇丛中突然传来了两声夜枭般的怪叫,
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刺耳。
随着这两声怪叫,
一个身着长衫的男人从芦苇丛的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。
他的袖口处,别着一枚毫不起眼的银质徽章,
在月光的映照下,徽章上军统的标志泛着冷冽的寒光。
“王大麻子,”
男人的声音仿佛被寒冰浸泡过一般,
冰冷而又低沉,
“你竟敢对战区侦查队的人动手,
难道你是想上军事法庭吗?”
保安团长王大麻子的手像是被电击了一样,
猛地颤抖了一下,原本紧紧抵住刘海棠额头的枪口也随之偏离了半寸。
“周……周先生,您怎么会……”
王大麻子的声音中充满了惊愕和恐惧,
他显然没有料到这个男人会在这里出现。
然而,军统便衣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,
只见他手臂一挥,
扬起手就是两记清脆的耳光,
狠狠地扇在了王大麻子的脸上。
这两记耳光力道十足,
打得王大麻子一个踉跄,险些摔倒在地。
军统便衣转过身,看向徐天亮,
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温和起来。
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,
递给徐天亮,轻声说道:
“徐学员,真是让您受惊了。”
刘海棠这才敢爬出来,扑到阿爹身边。
老人的呼吸像破了洞的风箱,腹部的伤还在渗血,
染红了补丁摞补丁的衣襟。
徐天亮蹲下来,指尖按在刘老汉手腕上,脸色渐渐发白。
“阿爹!阿爹你醒醒!”
刘海棠的哭声混着江涛声,在夜色里格外凄凉。
徐天亮摸出帆布包,里头整整齐齐码着银元,
数到第三十五块时,
他顿了顿,又把剩下的两块塞了回去。
“妹子,”
他把银元塞进刘海棠手里,金属的凉意渗进掌心,
“先安葬老伯,以后……”
他想说“以后好好找个人家嫁了吧!”,
却又咽了回去,耳尖微微发红。
军车在渡口缓缓停下,
车轮卷起的尘土在月光下飞舞,
像是一群银灰色的蝴蝶。
月光如水,透过车窗洒在刘海棠的脸上,
给她那长长的睫毛镀上了一层银边,
使她看起来宛如梦幻中的仙子。
古之月的目光落在刘海棠紧攥的手帕上,
那手帕原本是白色的,但在月光的映照下却泛着淡淡的银光。
他突然发现手帕上绣着半朵残败的海棠花,
针脚歪歪扭扭,显然是初学者的手艺。
“后来呢?”
伤兵里有人小声问道,
声音中透露出对这个故事的好奇。
刘海棠低着头,专注地擦拭着徐天亮的皮鞋,
她的指尖在鞋跟处轻轻摩挲,仿佛那是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。
“阿爹走那晚,徐大哥蹲在江边抽了整宿的烟。”
刘海棠的声音很轻,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似的,
“第二天天亮,他把我带到军统的联络点,
说‘跟着他们,至少能吃口安稳饭’。”
她忽然笑了,那笑容中却带着一丝苦涩,
眼角也泛起了水光,
“可我偏不,我偷偷跟着他,从长沙到湘潭,再到岳阳,鞋底子都磨穿了三双。”
徐天亮静静地坐在一旁,
他的目光望向车窗外飞逝的树影,
那些树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模糊,
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。
他的耳尖微微发红,想起了那天在江边的情景。
那天,小姑娘抱着个装银元的布包,
站在他面前,眼神坚定而倔强,就像一只不肯屈服的小兽。
她非要跟着他去侦查队报到,
无论他怎么劝说都不肯改变主意。
后勤部的老张头笑他“拐带民女”,他却只能挠着头傻笑。
古之月回想徐天亮有时候在执行任务的时候,
为什么老是心神不宁,原来是这样的原因。
车子忽然颠簸了下,古之月脑海里闪过个熟悉的身影——
是张营长,分别的时候,他正站在土坡上向他们挥手。
他注意到刘海棠在他提到张营长的时候,
手指猛地收紧,帕子上的海棠花被攥得变了形。
“张营长咋知道咱们走这条路?”
古之月嘀咕着,忽然想起三天前在驿站,
张营长曾单独找刘海棠说过话。
当时他路过窗下,听见张营长叹了口气:
“天亮那小子,总把心事往肚子里咽,
你跟着他,多看着点……”
军车重新启动时,月亮已经偏西。
刘海棠靠在徐天亮肩上睡着了,
手里还攥着那块绣着海棠的帕子。
古之月望着窗外墨色的山峦,
忽然明白,有些缘分,就像湘江的水,
看似平静,底下却藏着千回百转的波纹。
而张营长那句没说完的话,或许正藏着他们接下来要走的路——
一条布满荆棘,却又不得不走的路。
车轮碾过碎石,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。
徐天亮轻轻抽回被压麻的胳膊,
目光落在刘海棠手心里的银元上。
那是他攒了半年的津贴,
如今只剩两块,却换来了身后这个像小尾巴似的跟着他的姑娘。
他忽然想起军校老师说过的话:
“军人的勋章,不是挂在胸前,而是刻在百姓心里。”
此刻看着熟睡的刘海棠,
他忽然觉得,胸口好像真有枚勋章,正在悄悄发烫。
车子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拐了个弯,
前方的路隐在雾里,看不真切。
但徐天亮知道,只要身边有这群同生共死的弟兄,
有这个认准了就不回头的小丫头,
再难的路,也能走下去。
毕竟,在这乱世里,
能遇见个能让你愿意掏出全部身家的人,
本就是件顶幸运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