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新刚有时候想,于先生就是老天派下来拯救他们的恩人……不对,应该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。
只要媳妇好好活着,他甚至甘愿为于先生去死。
“这药啊,就得按时吃……错过了这个点儿,可就没得效果啦……来,张嘴……”
崔四婆走到女人身边,将几粒药塞进她口中,“这药黏糊糊的,最爱卡嗓子眼,多喝点水……”
“四婆,谢谢您!”曹新刚由衷地吐出一句。
崔四婆眼里浮现出难得的温柔,她颤声道:“你这傻孩子说的啥话?你们都好了,我不也能多活几年嘛?”
楼下突然响起刺耳的刹车声,接着就是咚咚咚急促的上楼声。
崔四婆佝偻的身子挺了挺,浑浊的眼睛里有了光彩:“刚子,来客人啦……人还不少呢,快出门迎迎……”
曹新刚忙放下手里的白菜,刚一拉开门,于子涛就抱着昏睡的冯瑶挤了进来。
“呦!这是咋的了?”曹新刚惊叫出声。
这才两天不见,那个在烘焙坊里笑语嫣然的姑娘,现在脸色却惨白得像张纸。
“四婆,她昨晚梦里老是一惊一乍的,您快给瞅瞅,到底怎么回事?”
于子涛声音急切,眼里充满担忧。
崔四婆伸出枯干的手指,轻轻翻了一下冯瑶的眼皮:“这女娃子,跟你什么关系?”
“是我女朋友,她昨晚……”
于子涛刚要往下说,却被崔四婆摆手制止,她声音低沉:“是被吓着了,把她放里屋,你们都出去吧。”
于子涛将冯瑶轻轻放到里屋的床上,随后跟老疤和陈小三一起退到门外。
曹新刚站在媳妇身边,有些手足无措。
“我说出去,没听见吗?!”崔四婆扭头盯着他,眼神狰狞可怖。
曹新刚从没见过崔四婆这个样子,身子不由地一颤,赶紧推着媳妇走了出来。
身后的铁门“咣”地关上,所有人的心都跟着跳了一下。
没有人说话,空气死一般的寂静。
屋里,崔四婆摩挲着冯瑶的脸颊,喃喃自语:“娃儿莫怕,给你把丢的魂儿寻回来,以后就安生喽……”
她转身拿来一个鸡蛋,三根筷子,又端来一碗清水。
随后将鸡蛋竖着搁在碗中间,三根筷子蘸水后围着鸡蛋立住。
崔四婆左手扶筷,右手蘸水弹向四周,嘴里念叨着:
东路来的东路回,
西路来的西路归;
若是家亲惊着娃,
筷子立稳莫徘徊……
她的声音沙哑晦涩,仿佛在与另一个世界对话。
一连三次,碗里的筷子都立不住,崔四婆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。
她闭上眼睛,嘴里说着拗口的话,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,让人毛骨悚然。
下一刻,她猛地睁开眼睛,两只眼瞳漆黑如墨,周围的空气瞬间冷了几分。
她直勾勾地盯着碗里的筷子,大喝一声:“还不快走?!想等着挨刀吗?!”
三根筷子应声立住,随后“吧嗒”一声,顺着屋门的方向倒了下来。
崔四婆眼神恢复如初,但神情却多了些疲惫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房门终于打开。
崔四婆虚弱地靠在门框上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\"把碗里的水泼到东面,筷子折断一把火烧了,鸡蛋煮熟给她吃…….回去的路上,记得一直叫她的名字……\"
于子涛对着崔四婆深深鞠了一躬:“谢谢四婆!”
“没啥,就当积点儿阴德吧……”崔四婆一摆手,神情低落,“你们走吧,我有点累了……”
于子涛抱起冯瑶,几人离开了城中村。
崔四婆睡在摇椅上,缓缓闭起眼睛,眼眶可见地塌陷了下去,仿佛一下老了好几岁。
回程的车上,于子涛紧紧抱着冯瑶,一遍遍在她耳边呼唤:\"瑶瑶,我们回家了...\"
当奔驰驶过跨江大桥时,冯瑶的眼睫毛突然颤了颤。
\"我……这是在哪?\"
冯瑶的声音很轻,却让车里的三个大男人同时红了眼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