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载坖将陈以勤的奏疏下部议之后,部院重臣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,这些人都是人老成精的人物,怎么可能看不明白朱载坖再玩什么套路,以首辅李春芳为首的阁臣和部院大臣,纷纷警告这些官员们,尤其是科道和六部的这些司官,千万不要多事,免得自己受苦。
能考上科举当官的,没有蠢人,朱载坖的态度已经非常之明确,连文人私托笔记,传播一些野史,都要被朱载坖严厉追究,郑晓、黄光昇这样的大员尚且逃不过朱载坖的清算,这些六七品的小官哪里敢炸刺,朱载坖是什么样的皇帝他们又不是没有见识过,现在跳出来,除了被朱载坖收拾之外,不会有任何下场的。
当然,大明朝是不缺乏英雄好汉的,礼部郎中王世懋就上疏称:辽金元以来只修实录不修国史,大明也没有必要一定要修正史。
这也确实是一个意见,不过遭到了自己亲哥哥王世贞的反对,王世贞当即上疏称,辽金都是蛮夷,自然是不会编修国史的,现在大明怎可效仿蛮夷,国史必修,以昭大信。
虽然翰林院检讨王祖嫡上疏称:“修史者不达圣祖之意,遂于建文元年以后书其年而削其号,并削其行事之迹,故此数年间独纪靖难事,而不纪所靖之难为何事,若有所曲讳者。夫以成祖所不自讳所不必讳者,而臣子乃欲强为之讳,非以天奉成祖也。且事须有实,直道难枉,今野史所记已多失真,若不及今明为之纪,令后世以久愤之心,信传疑之语,则史臣之失职不足惜,如成祖何?”
公开要求为建文帝恢复帝号,单独立纪,朱载坖深刻怀疑,这孙子上疏以前是不是喝多了。
右都御史署都察院事海瑞迅速作出反应,上疏朱载坖称:“彼辈狂言,当以法绳之,乞下法司严审!”看似海瑞是在帮朱载坖说话,其实朱载坖很清楚,海瑞这是在救王祖嫡,虽然海瑞说的杀气腾腾,但是朱载坖很清楚,三法司都是他们自己人,能审出个什么玩意来?还不是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,倒是一旦朱载坖动手,让厂卫收拾他,那就麻烦了。
所以海瑞要率先上疏,通过朝廷法司来处理此事,同时海瑞还给朱载坖上了一道密疏,海瑞说了两个问题,首先就是修史的问题,海瑞认为这些事情都是天家之事,朱载坖圣心独断即可,不必询于臣子。然后海瑞就对朱载坖最近频繁动用厂卫提出了批评,海瑞认为厂卫是天子鹰犬,皇帝爪牙,不可轻动,引而不发才是威慑力最大的时候,频繁动用厂卫,对朱载坖名声不好。
朱载坖当即御批道:“卿至诚之言,朕已知之!”
随后朱载坖就召见了李春芳和陈以勤,朱载坖将王祖嫡的奏疏给两位重臣,朱载坖说道:“不想时过境迁之后,尚有建文余孽!”
这四个字可是很要命的东西,李春芳赶紧说道:“陛下,建文余孽尚不至此,只不过是一些无知言论,不识大体罢了,陛下不必理会。”
李春芳的意思很明显,就是希望朱载坖冷处理此事,不必理会即可,但是朱载坖显然不是这么想的,朱载坖有些激动的说道:“彼辈所想,朕岂不知?为建文翻案是假,为齐泰、黄子澄、方孝孺等人鸣冤是真!若彼辈骂朕,朕自当有肚量,天底下骂朕的人多了,不差他王祖嫡一个,但是辱及成祖,朕必不饶他!”
朱载坖当即在王祖嫡的奏疏上御批道:“太祖高皇帝宾天未及一月,听流言而罪周王,破其家,灭其国。不旋踵而罪代王。湘王无罪,令其阖宫焚死。齐王无罪,降为庶人,拘囚京师。岷王削爵,流于漳州。此皆天下共知之事,尔待何言?明白回话!”
朱载坖命令司礼监派遣台谏将朱载坖的御批直接送达王祖嫡的手上,要他明白回话。解释这事,朱载坖同时还降旨给内阁:“王祖嫡疏言所靖之难为何?天下有不知者乎?此言是人臣之言乎?”
王祖嫡这话确实是被朱载坖逮到漏洞了,成祖为什么靖难,在大明不是一个不能谈及的话题,之前朝廷刊行的奉天靖难记是详细说明了成祖靖难的原因的。
成祖一共列举了建文君臣的十四条罪状分别是:一、父病而不令子知。二、太祖死后入殓不过一日,不合礼制。三、父死而不报子知。四、父死而子不得奔丧。五、太祖梓宫七日而葬,不合礼制。六、拆毁宫殿,有违太祖后世子孙不须更造,以劳军民的令旨,不合礼法。七、奸邪小人巧言欺惑皇帝,变乱祖法。八、囚禁朱棣派去的百户,令其诬陷朱棣造反。九、奸臣齐泰等作威作福,擅行予夺大权。十、令恶少宋忠、谢贵等前来屠戮,逼己起兵。十一、齐泰等矫诏令耿炳文来攻北平。十二、齐泰揭榜毁骂,指斥太祖,大逆不道。十三、奸臣矫诏令李景隆领天下兵马攻打北平。十四、奸臣欲灭太祖子孙,以图天下。
民间的凡夫俗子不知道可以理解,但是你王祖嫡两榜进士,翰苑菁华,你跟朱载坖讲你不知道那你就是多少是有点故意恶心人了。
所以朱载坖抓住王祖嫡奏疏中的这一漏洞,予以打击,同时朱载坖命令内阁、部院大臣、科道言官等都必须上疏就此事发表意见。
锦衣亲军都指挥使陆绎当即请命将王祖嫡下诏狱严审,陆绎相信,只要到了诏狱,陆绎有办法让王祖嫡什么都交代的。
朱载坖摆摆手说道:“不急,和他耍耍,朕这次不但要杀人,还要诛心。”
很快,诸位臣子们都上疏就此事发表意见了,大家都能够体会朱载坖的意图,在奏疏中纷纷指责王祖嫡,朱载坖并没有继续罢休,而是召集重臣,商量此事应该怎么收尾,朱载坖很清楚,有和王祖嫡一样想法的人,绝不止一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