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孙冲猛然间意识到了周遭潜藏的危机,一股不祥的预感让他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去,逃离这个棘手的局面。
然而,他的脚步刚一动,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,瞬间愣住了。
只见下方,密密麻麻的灾民们无一不直愣愣地盯着他,那眼神中既有期待也有绝望,仿佛他此刻就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。
长孙冲心里清楚,倘若他此刻撂挑子一走了之,恐怕立刻就会被这些情绪激昂的灾民们打死在当场,那种场面光是想想就足以令人不寒而栗,恐怕到时候连shi都要被打得飞溅而出。
在这个千钧一发之际,长孙冲纵使心中有千般不愿,万般无奈,也只能硬着头皮,强装镇定地迈步向前。
就在这时,一旁的房遗直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,连忙侧身让开,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,说道:“长孙刺史,这里就交给你了,百姓们对你可是寄予了厚望啊。”
长孙冲一听这话,心里顿时如同被千万根针扎了一般,愤怒得几乎要滴血。他岂能不明白,房遗直这分明是在给他挖坑,而且还是一个深不见底的超级大坑。
“房遗直,你……”长孙冲强忍着心中的怒火,一步步靠近房遗直,恶狠狠地开口,想要质问他为何要如此对待自己。
然而,房遗直却只是轻轻一笑,那笑容中带着几分戏谑,几分挑衅,他缓缓说道:“长孙刺史,百姓们现在就指望着你能带他们走出困境,让他们活下去呢,您可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啊……”
说着,房遗直竟然掩面而泣,那姿态之真切,直接就让下方的灾民们炸了锅,纷纷议论起来,有的感慨长孙刺史的担当,有的则是对房遗直的退让感到不解和失望。
就连程处亮和尉迟宝琪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不禁愣住了,心中暗自嘀咕:这是什么离奇的操作?果然,很快人群下方就开始了一场激烈的脑补大戏,众人纷纷揣测,认为定是长孙冲故意拖延赈灾事宜,才致使他们饱受苦难。
这种猜测其实也并非毫无根据,因为在房遗直到来之前,此地确实未曾见过任何有效的赈灾行动,百姓们一直处于极度困苦之中,挣扎在水深火热之间,度日如年。
“长孙刺史,你是不是已经和那些世家大族狼狈为奸,沆瀣一气了?”人群中,某个安排好的、颇具文化素养的人站了出来,一开口便是一个掷地有声的成语,瞬间将气氛推向了高潮。
长孙冲此刻只觉头脑一片空白,几乎要彻底崩溃,他心中狂呼: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!
“乡亲们,你们实在是误会了!我长孙家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呢?只是……”只是什么呢?长孙冲的话语戛然而止,他自己心里也清楚,接下来的解释无论怎么说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难道要承认他们长孙家从未将百姓的疾苦放在心上?还是承认长孙家其实根本没有能力妥善处理此事?作为这一方土地的刺史,任何一个用来推脱的理由在此刻都显得那么站不住脚,那么令人齿冷。
“只是我们在等待房总管的赈灾计划,”长孙冲终于艰难地挤出了这句话,试图挽回一丝颜面,“现在,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了,我长孙家自然会全力以赴,与大家一起共渡难关。”
然而,他的这番解释能否平息民众的怒火,却还是一个未知数。
长孙冲并非愚钝之人,他深知在这个关键时刻,任何推诿阻挠的行为都会如同点燃干柴的火种,瞬间让底下的民众情绪沸腾至不可控的地步。
一旦他真的采取了那样的行动,他们的名声不仅会一落千丈,更会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,烂大街成为必然。
因此,面对即将“出动六千人,承担粮食运送的重任”,他心中虽有不悦,却也只能隐忍不发,暗自盘算着如何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占据上风。
他转而试探性地问道:“就是不知道房总管准备出动多少人马来完成这一艰巨任务呢?”言语间,既有试探也有挑衅。
房遗直闻言,嘴角勾起一抹淡笑,那笑容中似乎藏着几分深意与自信。
“我出动三千人,而且,是全部精锐尽出。”他的回答简洁而有力,让长孙冲顿时愣在了原地,心中盘算的计划仿佛被一记重锤击中,瞬间支离破碎。
长孙冲原本打算通过此次任务挤兑房遗直,让其不得不削减身边的护卫力量,从而有机可乘,让房遗直在江湖纷争中命丧黄泉。然而,房遗直的这番回答,完全打乱了他的部署。
房遗直看着长孙冲那一脸愕然的神情,嘿嘿一笑,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:“长孙刺史,别忘了,我此刻可是身处于你的地盘之上,作为东道主,你可得确保我的安全啊。”这番话,既是提醒也是警告,让长孙冲的心猛地一沉。
就在这时,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“咔嚓”声,这声音仿佛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,久久不散。长孙冲心头一紧,他立刻意识到,这是他心中那原本完美无缺的计划突然破裂的声音。
一瞬间,他的脸色变得惨白,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。他怎么也没有想到,自己竟然会被房遗直如此轻易地算计了!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,让他全身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。
长孙冲终于恍然大悟,原来房遗直远非他所想象的那么简单。作为大唐的侯爵,房府的长子长孙,其身份何等尊贵,其影响力又是何等深远!
一旦在长孙冲的地盘上发生任何意外事件,无论是出于维护家族荣誉的考虑,还是顾及朝廷的颜面,李二皇帝都绝对不会对他从轻发落。而房家,更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。
此时此刻,长孙冲才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“请君入瓮”。而他自己,毫无疑问,就是那个愚蠢至极、不自量力,还傻乎乎地自投罗网的“君”啊!
而同时,也绝不会轻易放过阻碍他们救命恩人的长孙冲。
真要是到了那一步,整个长孙家族都会因为长孙冲的愚蠢行为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,声誉扫地,前途尽毁。
长孙冲心中暗自思量:“那是自然,房总管请放心,在这关键时刻,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,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。”
他原本以为已经牢牢抓住了房遗直的软肋,可以借此要挟对方,却没想到仅仅一句话就让自己的计谋破功了。
要是以前,长孙冲或许还可以找借口说自己没有入城,对城内的事情无法插手,不能管。
可如今房遗直就住在城中,而且此时正值赈灾关键时期,房遗直身为朝廷派来的赈灾天使,肩负着重大责任,要是长孙冲胆敢阻拦他进城,那无疑是自掘坟墓。
房遗直现在手中虽然没有兵权,但他代表的是朝廷的威严和仁爱,是灾民们的希望所在。
长孙冲要是真敢阻拦,到时候不用别人说,他自己就会因为激起民愤而死得更惨,就算是他的姑父,也绝对保不住他这条性命。
这就是儒家的力量,虽然在战场上可能一文不值,无法直接转化为刀兵之力,可要是谁真的当他一文不值,忽视其在民心中的地位和影响,恐怕到时候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。
长孙冲作为长孙家的嫡长子,自幼便聪慧过人,自然不是傻子,经过这一番思量,他第一时间就明白过来了其中的利害关系。
此时此刻,他绝对不能让房遗直出任何事,不然的话,他自己也要跟着陪葬,长孙家族也会因此受到牵连。
“房总管说得好,我儿长孙冲自然是会全力以赴护住房总管的周全。”长孙无忌的声音忽地在众人身后响起,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现场,直接替尚未开口的长孙冲答了话。
此时的情况,拖延得越久,就越容易引人怀疑。
若是万一房遗直真的在这次的风波中出了什么岔子,恐怕长孙家就要真的如俗语所说,黄泥掉裤裆,有理也说不清了。
这种会让家族蒙羞的事情,长孙无忌是绝对不会允许它发生的。
房遗直闻言,心中冷哼一声,面上却不动声色,道:“那就多谢过长孙伯父的关心与安排了。”
长孙无忌闻言,微微颔首,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满意,随即又语重心长地说道:“不过贤侄啊,你如今身处险境,今后还是尽量少露面为好,以免再生事端。”
咯噔……房遗直心中猛地一沉,这长孙无忌的话里话外,分明是要将他与那些灾民隔绝开来,让他无法再插手其中。这样一来,事情可就真的麻烦了。
他原本还想借此机会立下大功,为家族争光,可如今看来,这一切的功劳恐怕都要变成长孙无忌的了。想到此处,房遗直不禁暗暗焦急,却又无可奈何。
“伯父说笑了,我身为副总管,职责所在,岂能贪生怕死,苟且偷安?再者说,这赈灾的粮草尚且紧握于我手中,若我不亲自前往灾区,亲自监督发放,我深恐这些关乎民生大计的粮草难以准确无误地送达灾民之手啊!”
房遗直心中自有一片丘壑,他绝非愚蠢之辈,此刻形势微妙,他深知自己绝不能有丝毫退缩之意,即便是与长孙无忌正面硬碰硬,他也必须咬紧牙关,坚守阵地。
长孙无忌的用意,房遗直再清楚不过,那就是明摆着告诉他:只要我一日不在此地,房家的粮草便一日不会现身灾区。
你长孙无忌平日里不是自诩智谋无双、手段高明吗?那好,今日我便要看看,你是否有能耐自己掏腰包来赈济灾民。
我房家历来行事光明磊落,不惧任何威胁与挑战,即便是我个人倾尽所有,也要确保赈灾之事顺利进行。